33. 逢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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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黍离一走,有人觑空过来。

“多谢。”

云歇听闻这一声,回过头。

卫商华收起初面以来的偏见,神色郑重道:“我说话不好听,原先得罪之处,跟你道歉。你救了我,一句多谢抵不了,后面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我半句不会推脱。”

说完,后知后觉自己这番话未免自大,以眼前人神通,哪有旁人帮忙的余地。

卫商华越说越心虚:“反正,来日方长,总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不要太小瞧我……”

云歇没有小瞧她,相反,那句“妖就是妖,妖性本恶”的大实话,云歇记着。

正道看她皆说恶,云歇看正道当看蠢蛋。

刚走了颗找完茬道完谢的蠢蛋,又来了颗一脸歉意感激的蠢蛋。两颗蛋连打下来,打得云歇有些措手不及。

话说,真的不能用恩情换清静吗。要是来丹洗城叫嚣的那些个,能有今天这两个的一二分懂事,扶桑也不用踹人踹到脚酸了。

可惜,还是不能。

云歇说:“嗯……没事,小意思。”

卫商华当即板脸严肃:“不可。恩就是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认为没什么,对我却是救命之恩。所以你说的不算,这恩,我报定了。”

这一板脸,倒终于与她那位固执古板的师兄有些相似,不愧是师出同门。仙门条条框框,把好好的人磨成一个个没有棱角的蛋,再被名曰匡扶正义的鞭子一抽,满世间团团转。

能把报恩说得跟报仇一样,这颗蛋,莫名还有些扎手呢。

云歇还能说什么,只好说:“你喜欢。”

卫商华于是拿出心里的小本记好,得偿所愿,得意忘形:“你哪里都好,就是眼神不好,不会看人。”

倒是稀奇,把妖当救命恩人的人,反过来说她。云歇还真就一下被钓起:“哦?”

卫商华眼睛往云歇旁边一瞥,忍住白眼,隐晦道:“泗水之源偏僻,你不常出门,看到的少。其实世上的天纵奇才海了去了,你该多收几个当徒弟,优胜劣汰,正好把鱼目扔掉。”

游莲轻呵一声:“你不如直接点我的名字。”

卫商华也呵:“谁心虚谁对号入座就是。”

云歇问:“收多有什么好处?”

“好处?”卫商华没当过,一时语塞,冥思苦想,“自来是一峰之主才有收徒资格,门徒外徒成百上千,日日练功修行。好处嘛,峰主们倒没有说过……不过独掌会仙峰的三师姑就老说我爹——老说掌门太守旧,进琅霄派跟遁空门似的,平白浪费弟子们的大好年华。”

“会仙峰上设有炼金坊书画坊器乐坊等,弟子们只要不误修为,学什么都行。会仙峰不仅论剑,论琴论萧,还论画。搬搬抬抬,造出个戏台也是经常。”她不掩艳羡,滔滔不绝,“是以三师姑门下弟子个个道术才艺双绝,虽常挨外头一堆骂旁门左道的,可是年年叩山门的人就属会仙峰最多。要不是前些年,琴阿师兄掳了一位人间帝王的贵妃回山,怎么会……”

卫商华猛然意识到抖搂太多,悻悻闭嘴。

云歇听出点兴趣:“你这位师姑倒还算别致。”

“嗐,骂的比夸的多。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卫商华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总有听出一点好处吧?”

说着又翻了旁边一眼,本以为对方定要自惭形愧面有不安,一看之下,却出乎意料。

对方面色平静眉目疏朗,看也不看她一眼,正抬袖子替云歇挡落下的叶子水珠。噫,那片袖子乌漆麻黑不说,还断掉大半截。穿的人不甚在意,招摇过市。

游莲说:“忙活这么阵子,听听这种山外趣事,为师尊解解乏倒很不错。可惜地上有点脏,煞坏风景。”

头先的一场大雨淋得院里院外污水成洼,脏得不是一两点。云歇低头一看,踩不到,一注意,眉头拧起。

游莲虚虚推着她往北正屋走,边走边道:“屋里坐,徒儿扫榻煮茶,师尊边品边听,岂不乐哉。”

走出一段距离,他又回头,见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位原地不动,微微挑眉,“这位道友,劳烦,进屋再为我师尊讲些趣事可好?”

卫商华脸都木了:“我师兄喊我做事,告辞。”

临走到北正屋,这才想起屋里有人。扶桑的远房表弟坐在窗边,苍白凶戾,警惕盯着二人。

“让一下让一下。”崔朝归捧着碗绕过挡路的二人,小步跑上台阶。

云歇望着碗上面冒起的热气,问:“她是怎么烧的水?”

游莲答:“旺财给叼的柴。”

二人对视一眼,齐刷刷转头看去厨房方向。江寄欢倚在树枝上,底下扶桑扛柱子撵着两条狗跑。好在,没有滚出浓烟。幸好幸好。

北正屋被鸠占鹊巢,二人于是拐道往游莲住的东厢房。

自荐扫榻煮茶的人走到屋前台阶就停了,檐角滴滴答答地断着水线,他仰头说:“我先不进去,我身上也脏。”

东厢房比云歇住的北正屋窄些,格局大差不差,陈设简单。窗边横着长榻架着小几,屏风前有桌椅,屏风后隐约见床帐轻摇。

或许因为只住过一夜,屋子主人留下的味道不多,一推窗就散了。

窗外灰蒙蒙,雨停,云却没散,直铺到天尽头,整座不渡域都在其笼罩之下。空气冷下来,带起薄雾,无端令人疲乏。

云歇歪在长榻上,手肘撑几支额,就地闭目养神。

不记得从多少年前开始,她再没有睡过觉做过梦,灵力循环一小周天即可精神充沛,开天辟地。除非重伤濒死,才能使她力有不逮。然而,也是不知有多久,云歇再未遇到可与她相抗衡的对手。

小周天既慢又快,仿佛是日升到月落,抑或是屋檐一滴水打上梧桐叶的时间。房门再次打开。

开门声很轻,似乎进来的人天生就是温柔又体帖的脾性。风丝顺着敞开的缝隙溜进来一点,狗崽探头探脑嗅,人轻声说不,将风声哼唧声拒之门外。

门一合,屋子成了慢火蒸笼,随着呼吸吐纳缓慢爬升温度。刚散出窗外的味道,追着转进内室的脚步,重新一点点聚起来,靠过来。

并不难闻。不仅不难闻。相反,像高山风过松岗,很冷很清。暖意一蒸,蓬化成柔软的棉花。

脚步来到长榻前,停了许久,久到云歇回神,欲睁眼问的前一刻。人坐下来。只感觉身旁有团雨前凉雾,靠近时,袖子抖落一片潮气。

云歇睁开眼,游莲对上目光,微微讶异:“吵醒你了?”

他退开站起。

他身上衣裳洁白干净,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沥过一回。轻薄水汽从微敞的襟口、露出的手指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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