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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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的塞伦盖蒂草原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却不像是西北那般充满了苍凉,反倒别有一番生机勃勃的气息。

早晨,林溯从酒店的温软大床上醒来,拉开厚重的窗帘,透过明亮的落地窗远眺密林背后的乞力马扎罗山。

半小时后她洗漱准备完毕,拿着背包下了楼,皮肤黝黑的向导已经开着车来到了酒店门口。

“我们得快点出发了,刚刚收到的消息是角马群已经出现在了草原中部,我们现在赶过去正好能看到它们渡河。”

“等了几天,他们终于来了。”

林溯利落的将背包扔进后备箱,翻身上了车,“那就出发。”

“Jacob你真的只在中国生活过五年吗,你的中文很地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一会便进入了辽阔的草原,改装过的越野车性能极佳,黑人向导熟练操纵着方向盘,沿着其他车辆轧出的的车道快速向前,不一会便隐约看见了黑压压的角马大军。

Jacob熟练地变换车道,往更加便捷的小路上驶去,油门被用力踩下,常年奔走在草原上的向导将最适合这里的车开得很漂亮,片刻后便来到了河流前,随着利落的减速漂移,越野车稳稳地停在了观看角马渡河的最佳位置。

林溯自座位上站起,将上半身探到车外,举起手中的相机,屏息等待。

随着领头的角马首先下到水中,角马群正式开始渡河,前往八九月栖息地的方向。野外危机四伏,每一次迁徙都意味着未知的风险,随着越来越多的角马下河,隐没在水中的捕食者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鳄鱼来了,让我们猜一猜这次又有几只角马离不开这条河呢。”Jacob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并实时给林溯陈述着最新情况。

角马群显然也预知到了危险的来临,本来井然有序的渡河之旅变得焦急起来,已经抢先站到了岸边的角马们发出叫喊声,像是在提醒仍旧处于河流中的同伴加快速度。

鳄鱼从中部发动了攻击,角马群躲避的同时想要反击,不得不将渡河的队形冲散,但角马群没有放弃,纷纷加重了踩击河底的力度,一时间水花四溅,鳄鱼们向后退去,重新等待时机,捕食者也有死在猎物手下的风险。

不一会儿,角马群的大部分都成功登上了对岸,只余队伍后端的几只还在河流中前行,刚才被击退的鳄鱼又抓住了空隙果断袭来,这下余下的角马再次被冲得四散,霎时间水流四溅,角马们快速奔徙,转眼间就只剩下最后的两只还在水流里,岸上的大部队发出焦急的呼唤,林溯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前几次袭击都是鳄鱼的计谋,落下的两只才是它们看作美餐的猎物。”Jacob适时做出解说。

落下的角马被闻讯赶来的鳄鱼围住,场面陷入僵局。

“我倒是觉得鳄鱼今天大概得饿肚子了。”林溯给出意外的话语,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被困住的两只角马。

其中较为高大的那只角马忽然向鳄鱼群的方向冲过去,将紧密围住它们的鳄鱼群冲出了一个裂隙,另一只稍显瘦弱的角马趁机快速向岸边奔跑,直到踏上陆地都没有回头看再次被鳄鱼围住的同伴一眼。

鳄鱼群抓住时机向前扑去,野兽撕咬的声音响起,被困住的高大角马身上陆续出现了许多鲜血淋漓的伤口,眼看局势胜负已定。

“看来你的猜测是错的,求生是动物的本能。”Jacob常年在草原上看到这样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

林溯却忽然呆住了,灵魂好似吸入了几丝微弱的血·腥·味,眼前弱肉强食景象依旧,她却垂手放下了相机,没有说话。

草原上长风猎猎,吹动着女孩披散的头发。

“噢!它竟然是去搬救兵了!”Jacob的突然呼喊让林溯收回了思绪。

刚才不顾同伴而逃脱的角马此时带回了几只更加强壮的角马,它们一起重新回到了河中,组成紧密的队形,强劲有力的四肢溅起一阵阵水花,最终赶走了虎视眈眈的鳄鱼群,将筋疲力尽的同伴带到了岸上。

“我看过了无数次角马渡河,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

“是啊,它们很勇敢。”

高大的向导兴奋的举起双手同林溯击掌,语气间是明显不过的雀跃。

**

回程的路上他们见到了打架的野象,正在奔徙的斑马群,捕食的猎豹,还有昏昏欲睡的狮子,兀鹫正伏在腐坏的动物尸身上大朵快颐。

林溯注意到了一头特别的雄狮,高大威猛,却孤独地站在一棵树下,越野车靠近的时候,猛兽忽然转过头来同林溯对视。

那双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某些情绪。

“这是正常现象吗?”她抓住机会按下快门,长焦相机留下了这个难得的瞬间,她放大屏幕,而后抬手指着那个孤独的身影问道。

Jacob向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了然地开口,“狮子是群居动物,雄狮占据群体中的主导地位,那大概是一只……”黑人向导用尽了他的中文词汇储备,斟酌着怎么给女孩解释。

“正在痛苦地蛰伏的家伙。”

越野车继续行驶在广袤草原中,此时林溯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过一看,接了起来。

“喂,姐,怎么了。”

话语那头的林亦祺此时正坐在林家宅子的客厅里,周围坐满了人,林成峰夫妇,林家兄妹俩,甚至连林家爷爷奶奶都一起聚在了客厅里。

“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吗。”林亦祺尽量放平语气,装作平常地询问妹妹的旅行。

“开心啊,怎么了,姐,你不会现在给我打电话的,出什么事了?”林溯虽然一向我行我素,却还是捕捉到了异常电话下透出的某些危机。

客厅里林成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林亦祺实话实说,她斟酌了几秒,也意识到过多的寒暄并不能改变眼前的两难状况,面色镇定下来道,“楚氏那边今天表明了意向,让我们尽快给答复,说楚二少爷同意了联姻,对象……对象无所谓。”

林溯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林亦祺方才的迟疑是为何,联姻不算小事,林氏集团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仁慈,他们都是手腕强硬的商人,不会放弃眼前可见的利益。

剩下的问题就只有新娘的人选了。

她心底的想法此刻似是被捋平开来,随着塞伦盖蒂一齐野蛮生长。

昨晚躺在床上,忧愁在夜里调皮地叨扰有些失眠的思绪,她点开楚氏的资料,用温许教的方法在许多内部关联信息里抽丝剥茧,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眼睛有些充血,她紧紧盯住那个呈现在屏幕上的名称。睡意被驱散开来,手指不觉间握紧,思绪转圜间,她已经坚定了答案。

林溯不由得浅笑了一下,好心情丝毫没被这通看似沉重的电话所打扰,“现在爸妈还有大哥都在旁边吧,你们知道我今天看见了怎样的景象吗。”

女孩悠然的回答让客厅里的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我看见了许多动物虽然每时每刻都在面对危险,却依然肆意而勇敢的活着,像是落单的角马渡河时居然战胜了想要把它吞吃入腹的鳄鱼。自然是这样的神奇,养育了这么多生生不息的灵魂……”话语娓娓道来。

“我总是在想,我们明明拥有了那么多,为什么却在时刻踌躇着害怕失去呢?”

疑问被隐秘地带上了其他含义。

沉默过后,电话那边传来了林成峰的声音。

“晚晚,不要意气用事。”

林溯的声音转而柔和下来,通过跨越千里的电波,向此时坐在客厅里的众人传达了关于她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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