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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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赵煜，是帝后如今唯一的嫡子，生性冷淡，传闻他生性暴戾，对女人从不心慈手软。

她在禁中多年，与他同胞妹妹崇安公主赵妙宁感情颇深，却从未和他说过一字一句。能见到他的时候少，哪怕是宫里的家宴，他所坐的地方，也离她甚远。

以前她觉得他们不会有交集，所以从未向别人打听过他，她所知道的他，都是从宫婢内侍口中听来的。

人性总是复杂的，许是这位太子殿下心怀大爱，不忍用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来换取边疆十数年太平，便站出来替她求情。

奈何官家态度坚决，又用顾家、定国公王家、贵妃母家来威逼利诱她，让她不得不做了那“长乐公主”，替官家的女儿和亲。

前世她双目噙着泪感谢赵煜的好意，她无暇顾及赵煜是何种神情，俯身大拜谢过官家。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顾青溪想得出神，没发现陆贵妃差异的神色。陆贵妃见顾青溪的目光痴痴呆呆的，以为顾青溪受了极大的刺激，她眼角的泪水愈发地多了，染红了她的双目。

陆贵妃紧紧抱住顾青溪，一刻也不舍得松开手，生怕下一瞬顾青溪就会离开她。

“青溪，你不要怕，姐姐在呢。”她将头埋入顾青溪的肩膀，小心翼翼擦去眼角的泪，牵着顾青溪的手往贵妃榻上走。

此时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陆贵妃无心观看窗外是何种情形，她深吸一口气，望向顾青溪，道：“姐姐会护着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的青溪离开我。”

顾青溪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坐下。

这种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她的心境竟不似当年般惧怕，也没觉着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一次，她绝不会轻易妥协。

能帮她的人，只有赵煜。

苏皇后端庄大度，施恩上下，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若是她平常遇到什么委屈，苏皇后会主动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哪怕犯错的是苏皇后的儿女，她为了公允，也不会包庇自己的儿女。

这样的人，特别适合做皇后。

可是她的女儿赵妙宁仅比顾青溪大一岁，尚未选驸马，若顾青溪不和亲，那么和亲之人必是赵妙宁。

在这种情况，苏皇后闭口不言才是最佳的。

所以，为了不缠绵病榻从而魂逝异乡，顾青溪只能向赵煜求助。

若是能说动赵煜出面与北周交谈，她就不用遭受和亲之苦。

想到这里，顾青溪尽量使自己的语气轻快起来，说：“姐姐，我心里有了主意，您这几天好好在殿内休息，我不会离开您的。”

陆贵妃以为顾青溪在安慰自己，脱口而出“傻孩子”三个字，但看到顾青溪坚定的眼神，她便知顾青溪心里拿定了主意。

她冲顾青溪莞尔一笑，道：“姐姐相信你。”

眼见陆贵妃脸上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顾青溪便转移了话题，提到自己名字的由来，道：“姐姐可还记得我为何名为‘青溪’吗？”

陆贵妃如何不记得？

当年顾夫人难产过世，才那么一丁点大的顾青溪因为一道圣旨被傅母抱入禁中，巴掌般大的襁褓女婴，就这么成为了她的女儿。

就连顾青溪的名字，也是她费心取的。

“前朝王公诗云‘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忽值人’，行尽青溪处才隐约见到兴许人烟，我知道姐姐愿我就如这首诗般在茫然无措之时能见到些许希望……”未等陆贵妃开口回答，顾青溪就垂眸看着陆贵妃，笑得明媚灿烂。

这样的笑容，落在陆贵妃眼里，成了强颜欢笑，她默默揪着自己的袖口，“青溪……”

她张口，满目的忧伤使得她说话也带着哭腔，不过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她却说得无比困难，她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刺痛，刺得她连说话都使不上力气。

顾青溪也想同陆贵妃一样伤感，可她知道伤感总是无用的，要付出实际行动来，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雨愈下愈大了，像冬日的冰雹般，砸在娇弱的春海棠上方，即便它们上面蒙了一层油布，它们也再次沾染了雨水。

顾青溪和安内人好生安抚了陆贵妃一番，她便带着贴身婢女绿绮出了丽玉阁。

官家如今共有七个皇子九个皇女，除去早夭的大皇子宏康太子，有六位皇子长大成人。太子赵煜行四，胞兄早夭，他便成了帝后唯一的嫡子。

成年的皇子，譬如二皇子燕王、三皇子襄王，加冠之年便封王出宫建府别住，未成年的皇子多半是跟随生母住，只有赵煜身为太子，独自一人住在偌大的东宫。

所以去东宫的一路上，除了遇见赵妙宁关切了她两句，她再没见到别的皇子皇女。

绿绮为她撑着伞，满脸哀愁地陪着她来到了东宫。

绿绮不安地望了望四周，瞥见顾青溪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她的心就如同那揉皱的衣角般煎熬。

为了不让绿绮忧心，顾青溪站在东宫的墙边，对绿绮强颜欢笑道：“绿绮，别担心，有太子殿下在，我一定不会和亲的。”

“小娘子……”绿绮抿唇喃喃，她何尝不知道这是顾青溪宽慰她的话，顾青溪和她一样都是十六岁的小姑娘，她听说这件事，心里都七上八下地乱跳，更别说真正的主人公顾青溪了。

顾青溪只会比她更担忧。

可眼前的人，笑得明媚，犹如春日里那一抹灿烂的初阳，让人的心缓缓安定下来。

哪怕心里没底，她也要相信顾青溪。

绿绮道：“奴婢听小娘子的，小娘子说不会和亲，就一定不会和亲。”

说到这，绿绮还是忍不住抱怨官家。

明明可以协商的事，为何选择了用女人和亲来解决？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就算最后两国会交战，难道送女人和亲示好就能安稳一辈子吗？二十年后，谁又知道北周会不会再次对大魏宣战？

顾青溪心中默默叹息一声，面上不动声色，提着裙摆走近东宫的侍卫。

所谓东宫，不过是一个稍大点的独立宫殿，因在禁中的东边，遂称东宫。

殿门外站立着两个身姿挺拔的侍卫，他们并不眼熟顾青溪，但是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知道是内宫女眷，所以一个眉眼锋利的带刀侍卫靠近了她，问道：“娘子是？”

大魏宫廷里的妃嫔，皆称娘子。

侍卫想不通，一个宫妃，平白无故地来找太子殿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