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冷傲暴君x飒爽甜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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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楼孤鹤秘密携三千轻骑兵,从南边的战场飞驰回邺城时,裴岫还在家里发霉。

赐婚正好是文王病重的那段日子。

文王一生文韬武略,礼贤下士,乐善好施,割据一方注定是个载入史册的英雄,也算是这烂得惨不忍睹的时代里勉强的好人。

可这位强悍、伟大又不失温情的帝王在死前那三个月里混混沌沌,无能为力的样子和寻常老人没什么不同,曾经为他征战四方的秦王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以至于迷迷糊糊下了很多离谱的决定。

赐婚这个决定,算是那么多离谱的决策中看起来没那么离谱的。

那会儿文王病重,暴虐的秦王掌权,朝野上下人人自危,裴家也自闭门户,低头做人,可他们倒是低调了,秦王却不让他们低调,借着文王的手,一纸婚书跟个烫手山芋似的丢下来,丢到裴家手里,让他们左右为难。

秦王实在很会选,邺城里那么多秀外慧中的高门贵女,偏偏看中了家里这根四处惹祸的苦草。

裴庭之和宗族里的长老拿着婚书合计,都愁眉苦脸,长老们愁的是秦王野心勃勃,世子骄横暴虐,要是把家中嫡女嫁出去了,丢个宝贝孩子不说,还可能把整个家族牵连进去。

裴庭之愁的是家里那根苦草小时候闹着要当大人物,君子六艺学了个全,长大了却成了恋爱脑,一个门第跟家里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臭小子也当成了宝,天天眉来眼去,暗地里传的邺城一些高门都知道了,就现在这形势一时间也找不到下家把家里的苦草赶紧换盆好土栽上去。

“要不,”裴大伯说,“咱们想办法拒了吧。”

裴庭之正有此意。

裴二伯却说:“不可,还是拖着比较好。”

裴庭之愁眉苦脸,头发都要薅光了,回去刚好撞见家里的苦草“约会”回来,满面红光,被爱情滋润的美丽的刺眼。

裴庭之带着一对黑眼圈,拍了拍裴岫的肩,淡声问:“你真的很喜欢卢焕?”

裴岫一愣,立即又欣喜若狂,裴庭之一直对卢焕的态度冷冰冰的,他教养好又太疼女儿,对待不看好的小子,只能当做看不见,这主动提,不能不让裴岫多想。

“您是同意我们了吗?”裴岫没等裴庭之反驳,立刻高高兴兴地喊,“阿耶,我爱你!”

裴庭之淡淡地“嗯”了一声,回:“我也是。”

然后在裴岫要给他一个爱的抱抱前,提溜起裴岫的领子,把她关了禁闭。

一关就关了一个多月,一直在闹,裴庭之被朝中的事弄得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当然没空理这苦草,倒是荀铃很有闲心,拿了个蒲团坐着,对着宝贝女儿成天上诗经解读课,讲解爱情是个什么狗东西,边说边笑,不得不让裴岫怀疑母亲是拿她逗乐。

裴岫闹了个一个多月,终于决定离家出走,然后一脚踩空,栽进了家里的池塘里,差点淹死了。

吓得成天拿她逗趣的荀铃六神无主,幸好最后醒了。

裴庭之被她这么一闹,心里防线其实已经被攻破,有点破罐子破摔,真打算成全他们这对让他眼睛疼的苦命鸳鸯了。

但是裴岫醒来后却再没有提过卢焕。

她每天照常做自己的事,无聊就陪母亲看书,陪弟弟射箭,陪妹妹聊天,乖巧的不可思议。

裴庭之无比认真地望天,确定太阳没有从西边升起后,摁压着喜悦一脸淡定地找了二哥,表示会坚定地实行“拖”字诀,直到拖到不能拖为止。

可是他没有想到拖到不能拖的那天来的那么快。

文王骤然驾崩,秦王囚禁同样被托孤的张、何两位重臣,秘不发丧,等到楼孤鹤带着三千轻骑兵从南边的战场飞驰而来时,消息才慢慢传开,那时文王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了,酝酿在魏宫中的阴谋终于发酵开来,自邺城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延绵至整个魏国的土地。

据守在各州的楼氏宗室不满秦王作为,纷纷造反反了魏国,曾经跟着文王征战四方改姓的汉人甚至改旗易帜,投了南朝。

于是魏国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政治清洗,最开始流血的是邺城,曾经跟随文王的旧臣一旦不肯向秦王表示忠心和臣服就会被杀,就算是一些百年豪族也难逃浩劫,这群在中原驰骋数百年的蛮夷杀起人来不管不顾,哪里还看你尊不尊贵,厉不厉害,锋利的兵刃之下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

邺城各家各户紧闭门户,对城内发生的一切装作不知。

当楼孤鹤赶来邺城的时候,文王的尸体还摆在宫中没有下葬,臣子们日哭夜哭几乎要哭倒了魏宫,把秦王哭的心烦气躁,他年少时性情暴虐,杀人泄愤的事干的不少,最过分的一次是征战青州时,杀得三万多户只剩下七百户人了,文王几次想废了他,可最后都念及兄弟情谊和这些年他的功劳,收手了,给魏国留下了今日的祸患。

秦王年轻时战功赫赫,一升再升,却因为这些暴虐的行迹被人弹劾,一贬再贬,在这充满坎坷的仕途中,秦王终于在文王的压制下学会了收敛,偶尔还能虚伪地学着汉人们做些礼贤下士的样子,哄骗一些跟着自己的士人,可文王一死,压制他的人就没了,而今楼孤鹤带着兵马来了,他底气更足,杀得邺城人头滚滚,鲜血淋漓。

杀的人多了,就很无趣,他就会挑一两个特别有骨气的官员,像处理牲畜一样,生宰了他们,在群臣被血腥场景吓得呕吐不止,两股战战时,抚掌大笑。

笑完他会非常抱歉地说:“对不住对不住,吓着各位大人了。”

他特别给了裴庭之礼遇,让裴庭之惶恐不已,他低下头,连连作揖,表以臣服,秦王笑着说:“裴卿千万不要跟孤客气,我们可是未来的亲家,说起来,以后啊算是一家人了。”

裴庭之迅速抬头向上扫了一眼,眼神立即抓到了站在秦王身后,隐在大殿的少年。

他胸前和耳边穿戴着五彩斑斓的玛瑙,身姿高大挺拔,皮肤白皙,五官深邃,俊美无俦,发色虽不似秦王一般偏浅,眼瞳却是奇异的灿金色,他此刻神情冷漠,穿着银甲,身上沾着血,目光紧随着秦王,难辨喜怒。

裴庭之只不过扫了他一眼,就被他立即察觉,那双幽深的金眸倏然转来,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打量着裴庭之,高傲和不屑呼之欲出,裴庭之心口猛跳,忽然念起文王还在时常拿世子和秦王做比,他说小鹤和他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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